我小跑着到花地街道办事处的外来人口管理办公室时,已经是十一点三十八分了,他们十二点下班,我要抓紧时间在他们下班前把这个《暂住证》办好,因为我下午就要出差到苏州去,估计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。

“我办《暂住证》。”我一边喘着气一边递上身份证和两张小一寸照片。

“什么?办证?你看看几点了?”坐在前面的一位小姐愣了一小愣,把左手伸过来用右手指着手腕上的表让我看。

“这我知道……”

“知道还这么晚才来?我们要下班了,你下午再来吧。”我只说子半句,她就抢着说了,随手把我的身份证和两张照片扔了回来。

“不行呀小姐,下午我出差,要半个月才回来……”

“那就出差回来后再来办嘛。”她头也不抬。

“不行呀,我的《暂住证》过期了,公司人事部催着要,小姐,您就帮帮忙吧,如果不是急着要,我也不想占用您的宝贵时间的。”

“真拿你没办法,填表吧,快点儿,我要下班了。”她翻了几下眼,无精打采地递给我一张表格。

“身份证,拿来。”我刚在表上写了个名字,听见她向我发出“命令”,我赶紧放下笔,递上身份证。“照片。”我又递上照片。“后面写名字,快点儿。”她把照片甩了回来。我二话不说,“快点儿”在后面写上名字,然后再递上,这才又回去填那张表。

“你们家的地址怎么那么长呀。”她说话的火药味还是那么浓。奇怪,这家庭住址长就长呗,有什么不对的嘛。我暗笑,没敢说话。

“东哥,马路的‘马’字怎么打?”她又在喊。

“CN。”我一边填表一边告诉她,我看见她用的是五笔。

“我又没问你,表填好了?”真是好心没好报,她是没问我,她问的是东哥,可我知道“马”字怎么打告诉她一下也没什么不对呀,她不但不谢我,反倒是我鸡婆了。我觉得她这个人有点不可理喻。

“我拜托你下次早点儿来,你看你,迟不来早不来,偏偏人家快下班了你就来,我们可没有加班费拿的。”她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发我的唠叼。我一个劲儿地说“是是是”,是呀,这是我求人家,现在除了说“是”,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。

“光知道说‘是’有个屁用,可是你还是在我快下班的时候才来。”

“你刚才不是说下次嘛,我保证下次一定早来,OK?!”我越发觉得她不可理喻了,甚至有些觉得她好象在故意找茬,难道她这是月经不调?——我当然不会跟她理论,第一,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,好歹你得让着点儿,你跟她理论,赢了,你没面子,一个大男人,赢了一个小女子,算什么,输了,也没面子,一个大男人,输给了一个小女子,算什么,这猪八戒照镜子——两面不是人的事我可不干。我苦笑。

一会儿,证办好了,过好塑封,交了钱,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六分——还没到下班时间嘛。

临走前,我说:“小姐,可否送你一句话?”

“什么话?”

“如果我娶老婆,你这种女孩子我可不敢要。”

“什么?你说什么?”她吼。我知事情不妙,转头一溜烟跑了。要知道,办公室里凳子多得是,谁也不敢保证她不会随手抓一把往我头上砸过来。

…………

真是冤家路窄。一个月后,我受几位同乡的委托,又要去办几个《暂住证》,我好推歹推没推掉,只好硬着头皮又踏进了那道门槛。倒不是怕这次又“迟到”,而是我实在是怕跟她那种人打交道。

“小姐,你好,我办《暂住证》。”我毕恭毕敬地递上身份证和照片,“一共四个,照片后面都写上名字了。”

“噢,又是您呀。”显然,我上次给她的印象很深刻,心说糟了,她会不会记仇?

“谢先生,来来来,请坐请坐。”她满脸堆笑,搬了一张凳子过来示意我坐下,接着又倒了杯水递过来,“谢先生,请喝水。”

我受宠惹惊,不是说狗改不了吃屎的吗,她今儿这是怎么啦?

“上次真的很对不起,是我态度不好,我现在诚心诚意地向您道歉,请您一定要原谅我,也希望您以后一定要多多指点我……我是真的诚心诚意向您道歉的,请您相信我……”

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只是客套地说着“别这么说,别这么说”。

办证当然很顺利。上次有点受罪,不过我觉得很正常,求人嘛。而这一次我倒觉得是一种享受了。

趁她上厕所时,她的一位男同事凑近我耳边小声说:“老兄,你知道吗,上次你说不敢娶她这种女人做老婆,你走了之后,她在这偷偷地哭了半个多小时呢。”

“啊?!”我把嘴张成了O字。

2003年4月14日于广州黄石东路江夏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