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说,母亲是当年爷爷用900块钱和1000斤稻谷作彩礼,从一个叫"塘峰岩"的小山村里迎回来给父亲做媳妇的。七十年代的粤北农村,人们所奉行的还是那种封建落后的"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"的婚姻观念,我的父母也不例外。

母亲是个地道的农民,也是个彻底的文盲,丁字不识的那种。也许是吃怕了没有文化的亏,她总希望自己的儿女们能多念些书,长些见识。

记得我8岁那年,有一天,母亲对我说:"箫箫,赶明儿我带你到学校报名去,该入门儿了。"当时我们村里正好有几个正在上小学的孩子,我问他们,上学好不好?他们说,上学有什么好的,老师管我们管得可严了,迟到早退要罚跪呢。

我听了之后心生惧怕,于是死活不肯去上学。

"不上学长大了你连个厕所都找不着。"

"我上山沟里拉。"

"城里没有山沟。"

"…………"

我拗不过母亲,只好乖乖地背起书包上学去了。

似水流年,十多年的光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,转眼我已迈出校门参加工作了。1998年4月,公司派我到西藏出差。临行前,我回了一趟家里看望父母,顺便把出差的事也跟家里提了提。

"西藏远不远"母亲关切地问。

"挺远的,从广州坐飞机到成都,再转机到西藏。"

"那么远呀,那你不是摸到天脚了吗?"

母亲一辈子没出过远门,在她想来,天应该像房子那样,四面都有"脚",只不过天太大我们住在里头看不见罢了。

三天后,我的假期满了,带着亲人们一串串的叮咛和祝福,我又一次踏上了前往广州的征途。

走出老远,母亲又追了上来:"箫箫,出这么远的门,你自个儿要当心,记着要多注意身子。还有,飞机如果飞累了,就叫开飞机的师傅停下来歇会儿再走,啊?!"

我想笑,却怎么也笑不出来。望着母亲早已噙满了泪水的双眼,我鼻子一酸,赶紧背过脸去……

原载羊城晚报《家庭广角》版